美雲猶豫了會，還是不甘心，“秋菊，那要不你給我留個位吧？我再好好的衡量衡量，我可是一直都很看好你的，我總覺得只要跟著你，做什麽都不怕。”

秋菊楞了楞，回過神來，笑道，“謝謝你這麽看的起我，不過，我也給不了你什麽，具體要怎麽樣，你自己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，要知道，你跟別人不一樣，你現在端著的可是鐵飯碗呢，將來別後悔就好。”

美雲正猶豫著，陸大山踩了個單車趕過來，一進門便說道，“秋菊，聽說你那廠建好了，要找人呢，你看我怎麽樣？”

你？秋菊心裏一驚，不會是陸大山也要跳槽吧？別人還好說，他可是老師呢，杏花溝就他一個老師，要是走了，這些孩子們怎麽辦？

見陸大山也來找工作，美雲有興奮，像是遇到知己了，“怎麽，陸老師也來找工作的？你可是老師呢。”

陸大山扶了扶眼鏡，笑道，“我就過來看看，有錢賺誰不想賺呢？我那老師只是名辦的，又不是正式工，你呢，供銷社的鐵飯碗不端了？”

美雲笑道，“我那工資還抵不上秋菊幹一天的呢，這年頭什麽都是假的，只有錢才是真的，管他什麽飯碗，裏面要有飯在才吃的飽呀，裏面要是沒有飯你就是捧個金飯碗又有什麽用？還不是餓肚子？”

陸大山深有感觸，“對，你說的太對了，咱的鐵飯碗裏面是紅薯絲拌飯，人家的泥飯碗裏面裝的卻是大魚大肉，你說，跟飯碗有什麽關系呀？秋菊。你看能給我們個機會不？”

秋菊心想，美雲還好說，你一個老師，一大幫孩子都等著呢，“陸老師，你不會是真想去廠裏吧？那些孩子怎麽辦？說真的，你就想來，我也不敢用你呀，耽誤了什麽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們的學習不是？”

陸大山嘆了口氣，“這好辦。我跟鄉裏說一下，讓他們派新的老師過來，你也知道。我都做了這麽些年了，我一個月工資還抵不上你們賣一張藤椅來的多，你說，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？這要是換做是集體的時候，我也認了。可現在到處都在搞那啥經濟的，我也不能老窩在一間破學堂裏呀，是不？”

陸大山說的也有道理，他就是不去自己的廠裏，也會找其他的出路，現在經濟發展速度很快。況且，陸大山對這方面一直都很敏感，那間小學堂遲早是困不住他的。只是臨時換一個老師過來。孩子們怎麽能適應的了？況且，就是換一個又能做的了多久？

美雲趕緊附和道，“是啊，我也是這麽想的，我在那供銷社早就做膩歪了。到廠裏去自己多幹點，我聽說了。廠裏是按做多少就給多少的，這樣的話，幹起活來多有勁？”

秋菊趕緊說道，“你這樣說，要是陸老師走了，誰來教栓子他們？噢，也是，栓子都到鄉裏上學去了，你是不用擔心，可是杏花溝還有好多孩子還要上學呢，誰來教他們？換一個老師，能做多久？孩子們又適應的了嗎？”

“可也不能為了孩子們就把我困在這呀，我已經在這幹了七八年了，除了每個月那麽點工資，還有過什麽？我不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耗在這不是？我也是有理想有思想的人。”陸大山大發著感嘆，“秋菊，你看一個文盲，都能擔任副廠長了，我好歹還上過初中，是初中畢業生，我憑什麽就不能賺點錢呢？”

看樣子，他對於秋菊的副廠長很不滿，之前也不覺得有什麽，自從秋菊開始賺錢，特別是還去了省城，現在又當起了副廠長，陸大山的心裏便越來越不平衡，在杏花溝，他自認為自己是最有修養最有文化的，再不走出去，就要被埋沒了。

秋菊不解的問道，“你在這至少是名老師，你要是去了工廠，就是一名工人了，整天在嘈雜的車間，幹的是體力活，賺的是血汗錢，你能幹的了嗎？”

陸大山不滿的說道，“秋菊，我說去你廠裏，你就給我上車間呀？我好歹是個初中生好不好？你都能當廠長，我就要幹體力活嗎？”

這話連美雲也驚呆了，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，好歹也在供銷社幹了那麽年，還能幹體力活嗎？憑自己的經驗，怎麽說也得是個會計或者領導啥的，“對噢，秋菊，我也讀過初中呢，你該不會把我也安排到車間吧？我也得弄個領導的頭銜，要不管管財務也好。”

真是人心不足，秋菊心想，我都還沒說要你們呢，就在搶位置了，也好，趁早讓他們死心，“問題是，我們現在只找普工呀，也就是在車間幹體力活的，領導或是財務應該都是由總部那邊派來的，所以，你們就別費那心了，還是好好幹好自己的活吧，等以後有了合適的崗位，我再通知你們好了。”

陸大山似乎已經等不及了，“那得等到什麽時候？我現在是不想再呆在這了，秋菊，你放心，我會盡快去找侯書記讓他安排新的老師過來，我會把一切都交接好的，我跟孩子們相處久了，也有了感情，我不會不辭而別的。”

秋菊嘆了口氣，“看來你是決定了，只是，我剛剛也說了，現在只需要普工，不找管理人員呢。“陸大山笑道，“什麽管理不管理的？我本來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，我都想好了，我就給你們當個會計就好，算賬我還有一套的，我的珠算也很好呢，之前還參加過比賽的，我的獎狀還掛在家裏呢，不信，我拿過來給你瞧瞧。”

秋菊冷笑了聲，人家找工作都是聽從廠裏的安排，他倒好，自己給自己定位了，想不到陸大山的胃口還挺大的，不只是要辭職，還為自己在廠裏找到了位置，“不過，我們現在不找會計呢，要不，你先在學堂幹著吧，等有了空缺我再找你好不好？況且，會計要懂的東西很多，不只是珠算而已。”

“那有什麽難的？我可以去學呀，重要的是我有文化，那些東西學起來還不簡單嗎？我還知道要跟稅務局打交道呢，是不？”

看起來自己似乎是不能拒絕了，只不過，金總確實沒有說過要招個會計，“你的心情我很理解，不過，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，暫時沒考慮要招會計，就算是車間的普工也不是我說了算的，還要上面領導批覆的，懂嗎？請你理解下，等以後有機會再來吧，好不？”

陸大山見死纏爛打沒用，心想，還是親自去鄉裏找找侯書記或是親自去找金總好了，憑著自己的才學，要當個會計而已，有什麽困難的？秋菊還能當副廠長呢，自己的能力絕不在她之下，只是金總沒發現而已。

“那好吧，秋菊，你再好好考慮考慮，我跟你說，這杏花溝沒有人比我更適合當這個會計了。”陸大山說完，推起單車走了。

美雲楞在一旁，心想，自己的想法也太簡單了，就當個工人有什麽，要當就當領導，就像秋菊那樣，自己有文化又有經驗的，“秋菊，那我的事，你考慮的怎麽樣了？陸大山是老師，我不是啊，你要是能讓我會計，我馬上就去供銷社辭職，我連買斷工齡的錢都不要了，怎麽樣？”

秋菊嘆了口氣，“你是不是沒聽懂啊？我說了，我這不需要會計，你還是安心回你的供銷社去上班吧，等以後有了清閑的崗位我再找你。好了，你先回去，我得好好想想要怎麽招人。”

美雲唉聲嘆氣著走了，婆婆把嘴撇的老高，“一個個還想當官，哼，要當會計，那也得我家春來去，秋菊，你說是不？”

春來擡起頭，靦腆的說道，“娘，你在胡說什麽呢？我才認的幾個字？就想當會計？我可沒那想法。”

婆婆笑道，“那有什麽，秋菊是都是廠長了，那廠裏的事還不是她說了算？你呀就別不好意思了，你老梁叔家的大成不就是會計嗎？我看當的好好的，咱家也出個會計好了。”

老梁編制著藤椅，他現在也算是春來家請的工人了，幾個人這幹了也快一年時間了，對春來家還是比較尊重的，不過，一聽提到自己的兒子，就有點不高興了，“我家大成是高中生呢，我呀，為了他讀那點書，費了不少心思，你說讀那麽多有什麽用？還是個小小的會計，掙的錢還不如春來多，我說呀，還是好好編制點藤椅好了。”

文鳳也想展示下家男人的風采，笑道，“話不能這麽說，老梁叔，秋菊那叫本事，不是書讀的多就能有的，我家玉田也就上了幾年小學，現在不也當上一建經理了？”

就是，高中生又怎麽樣？我家秋菊學堂的大門都沒進呢，當上廠長了，婆婆冷笑了聲，“我就說嘛，讀那麽多的書有什麽用？秋菊能認得幾個字呀，都當廠長了，按我說呀，我家娟娟也少讀點好了，將來跟著她嫂子多學學就夠了，是不？”

秋菊嘆了口氣，不想聽她們那些無聊的爭論，拿起個筆和本子走回房間裏去了，想好好琢磨下，看明天要怎麽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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